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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伤害孩子的方式解决事情的确会很有效率,但却很有可能会因此伤了孩子的一生,因为这个伤害我们无法用肉眼去评断深浅与大小,在斥责批判的过程中也会让孩子学会逃避面对,甚至多了想制造更多外在形象的谎言,增加了说谎的必要性。
“橡皮擦,又不见了”
这件事第一次发生在飞飞的身上,大家一定觉得很奇怪,哪有孩子不会丢三落四的,橡皮擦和文具用品通常不是用完而是弄丢的,不是吗?升上小学一年级后到现在,飞飞忘记带回的记录很少,印象中只有忘记将书包里的通知单拿出来二次、忘了带羽球拍一次,其它的课本作业和文具用品从未忘记带回过,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很厉害啦,而是因为飞担心会遗失,所以傻呼呼地每日背回那很沉重的书包,也才会有安全感。(妈妈双手一摊,觉得无奈。)
其实飞飞的文具从未遗失过,像橡皮擦这类的消耗品,飞飞是整整擦掉三个(是真的用完,不是弄丢了),所以当飞飞告诉我们橡皮擦遗失的时候,我们还因此感到惊讶。我们让他隔天回学校找找,真的没找到就只好再买一个,也让他下次要小心。
但是隔天飞飞告诉我们:“我还是没有找到,但是我看到小雨今天多了一个跟我一样的橡皮擦,包装的折角也和我不见的那个一样!妈妈,很巧吧!”,“一样的折角啊?那真的很巧!”我拿出新的橡皮擦给飞飞。
过了约莫二周吧。“新买的橡皮擦又不见了,我还是找不到。可是小雨又多了一个和我一样的橡皮擦,连贴纸也一样。这已经是第二次我们的橡皮擦是一样的”,飞飞觉得很幸运也很开心。
又过了几天。“妈妈,我今天带的黑色新铅笔下午不见了,你知道吗?小雨也有和我一样的新铅笔哟!我们二个人用的文具都是一样的!好棒!”
“哇,连使用的文具用品都是一样的,你和小雨真是有默契耶。不过,你真的要照顾好你的文具用品,常常弄丢需要重新买的花费之外,也让你自己很不方便啊。”我嘱咐着飞飞。
“妈妈,我借给小雨文具用品后就不见了,可是她说我下课去操场玩的时候,就已经放在我的铅笔盒里还我了,但我还是找不到,可能我真的没发现掉在什么地方吧?我相信小雨真的已经还我了,只是我没有注意到而已。”飞飞边写功课边这样说。
“嗯嗯,那你下次就多多注意,也确认清楚!免得造成误会了。”我又买了一些铅笔并帮飞飞准备一枝。
又过了几天,接飞飞放学回家,听飞飞很开心地说:“小雨今天拿了我之前弄丢的文具用品还给我,她说那些都是她忘记还我,又不小心带回家也小不心把我的名字涂掉了,现在要全部还给我,还跟我说谢谢和对不起!”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小雨,现在全都找回来了呢!”我捏了飞飞的脸好几下。
在那之后,没有再听到飞飞提过有任何文具用品遗失了。
相信与等待
或许我的做法不被认同,但我想要告诉孩子的是在未做任何确认的情况下,每个人都需要被尊重与信任。很多事并非如我们看到的表面那样简单。不过也不是刻意放任事情不断地发生,而是我一直都愿意相信孩子,我也愿意等待孩子。能够自我觉察鼓起勇气面对自己比揪出‘是谁’还更能给予孩子实质上的帮助。因为承认错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也让我回想起还在幼儿园任教时,有一次在发送小贴纸给小朋友时发现那一页的贴纸,多了几个被撕起来的空白框,因为当时有点忙碌所以并没有特别留意少了哪些,当时印象会如此深刻是因为给予小朋友贴纸时,都是让孩子亲自挑选,而我也会仔细记下每个孩子挑选的图案样式进而更了解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单纯想和孩子之间的距离更亲密。小小的一张贴纸里可以表达的东西很多,从中可以让孩子展现更多孩子想要与我分享的一切与心情感受。
几天之后在整理工作柜时,又发现有贴纸短少的情形,我心里有点不安稳,也很希望不是我心里面想的那样,但是我没有和谁提起这件事,只有默默地观察孩子的情形,而贴纸仍然放置在同样的地方没有变。
有一天下课游戏时间,孩子们都在操场上玩,这时K朝我跑来说想回教室喝水,因为教室离操场很近,走廊转个弯就可以到教室的距离,所以我提醒他上下阶梯要小心,就看着他走回教室喝水,这时上课钟声响起,我一边请还在操场上玩的小朋友集合,一边转告K不用再来操场集合,直接在教室里等我们。当大家回到教室准备休息喝水时,我观察到放置贴纸的资料夹有被移动过的痕迹,资料夹外面还有一些水滴,我擦拭水滴的同时也发现到贴纸又再次短少,而且数量不算少,当时心里真的好难受,因为我想我己经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不过我仍然继续观察也关心着孩子的一切。
当天午休时间,K又再次和我说要上厕所与喝水,我请午休室里的老师帮忙照顾仍在睡觉的孩子,因午休室离厕所有点距离,所以我陪着K出去了,然而这次却不小心看到K正急忙着将贴纸塞回原本资料夹的情景,那是一个不经意的当下并非刻意撞见,所以K和我都被当时的凝结气氛给吓坏了,我看着K受到惊吓的模样非常心疼,K也因此慌张得把整个工作柜里的资料夹弄倒了,K的脸上全是紧张害怕的汗珠,小小的脸蛋涨满红色的恐惧,手不停地用力反复捏着,捏出了好多个红红的痕迹,我能想像孩子这时心理面的压力有多么巨大,K僵直地站在原地不敢看我,而我也因为心疼他而忍不住掉下泪来,赶紧上前抱着他,请他和我一起收拾撒落在地上的资料夹。
K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我看着他边发抖边收拾的那双小手,心像被敲碎般那样非常难受。收拾完地面,我牵着K一起坐下并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和手上的汗,此时他终于微抬起头来很小心地看着我又快速的把头低下,我摸摸他紧皱成一圈的眉头和脸想缓和他的情绪也告诉他:“谢谢你帮我一起收拾”。这时K突然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我继续安慰他让他好好的放松也释放压力,抱着他温柔地告诉K:“没事!我一直都在,你别怕,你需要我的帮忙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想要说,我也会等你告诉我。”
“老师,对不起!我一直偷偷拿您的贴纸。”K边说边哭着说。
“谢谢你告诉我,让我知道这件事,你很诚实,真的很棒!”
“老师,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您会原谅我吗?您是不是会讨厌我、生气我?”
“谢谢你请求我的原谅,并告诉我事实的真相,你的确做错了,但我没有生气,只是很担心你。”
K仍然伤心地哭着,很自责的一直向我道歉。我还记得那个午休的阳光很温暖,但是K和我的心却是在心疼与自责之间熬着,感受不到太阳对我们释出的好意,不过我却也很感谢那一段午休时光,让孩子可以不受任何甘扰的压力说出心里面真实的话。
在不断地安抚之下,K的情绪渐渐能缓和下来也能好好说话,他告诉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请我一定要原谅他,接着把放在书包内袋里的所有贴纸全部还给我,希望我可以继续喜欢他。看着K担心原本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会因此被抹灭而努力地想要弥补过错,心里除了心疼还有满满的自责。
K告诉我拿走贴纸是因为他很喜欢我买的贴纸,他想拿回家发给弟弟妹妹,但是不敢跟老师说,所以就在没有事先征求同意的情况之下,陆陆续续地拿走了很多贴纸,但拿了很多贴纸之后,又因为害怕不敢发给其它人,那些未取得同意拿到的贴纸也就一直被放在书包里,因为很害怕又不敢告诉老师,所以想要偷偷的还给老师希望不要被发现。
原来事情背后的真相是这样,孩子内心所受的煎熬不是我们能想像和体会的,一想到那几天他要强忍着心理压力配合着学校的作息,还要不断地找任何可能的机会将贴纸交还给老师的心意就感到非常地不舍。
K是个很懂事成熟的孩子,也许是长子的关系,在校对朋友很热情也很喜欢照顾年幼的小朋友,是同学想要学习的对象,也是班上与老师的开心果,这样真摰的孩子任谁都不忍心去伤害。
‘贴纸事件’要找出真相,其实很简单也一定很快速,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处理方式,用伤害孩子的方式解决事情的确会很有效率,但却很有可能会因此伤了孩子的一生,因为这个伤害我们无法用肉眼去评断深浅与大小,在斥责批判的过程中也会让孩子学会逃避面对,甚至多了想制造更多外在形象的谎言,增加了说谎的必要性。
肯定孩子的诚实与负责
孩子的确犯了错,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协助他理解事件对错背后的意义,让孩子学会对自己所犯的错并勇敢负起责任,是整个事件的重要核心。当天下午放学前,我请K将所有贴纸全贴回原本的空格,希望在这段贴回贴纸的时间里可以沉淀自我也好好抒发紧绷的压力,也是让K对于自己所做的事表示负责的一种方式。
K贴回贴纸的同时主动询问我的意见,他说:“老师,可不可以让我自己先和爸爸妈妈说今天发生的事,之后再由您向爸妈说明整件事情的始末”。听到他这么勇敢地表达自己和勇于承担过错,让身为老师的我很是佩服也觉得非常感动甚至觉得在孩子面前的我突然变得好渺小,我立刻答应他也摸摸他的头再次肯定他的诚实与愿意负责的态度。
没有人不会犯错,孩子也一定会犯错,犯错的背后一定有原因需要我们去理解,即使在我们眼里看来那些荒唐可笑的原因都不应该是犯错的借口,可是孩子的思考逻辑就是很单纯甚至没有太多拐弯抹角的弹性,往往是想到了就做,不会预设太多之后可能会发生的结果,尤其是学龄前的孩子在各项情感与身心发展未成熟之前,所有我们认为是错误的或不应该犯错的事情,对孩子来说就像隔着一层玻璃学习一样,看得的清楚,但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当孩子真的不小心犯了错,往往我们最先给予的是斥责警告或是任何责罚,想利用外在的疼痛与难堪让孩子记取犯错的教训,而孩子最需要被同理、被关怀与心理支持却被大人认为不配拥有,因为我们总是计较着犯了多少错而拼命翻旧帐,总是将所犯的错误放在最前面和结尾就草草结案。这样一来,孩子可能终其一生都学不会如何真正去面对真实的自己,而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孩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请记住,犯错也是成长过程中很重要的学习,请用耐心并用心先试着理解孩子行为背后的动机是什么,陪伴引导孩子走过每一个错,才能帮助孩子找到真正的原因和面对的勇气。